“奇怪,真奇怪,都两天了,怎么还没醒来?奇科,难道我的配方错误了吗?”
“吱——”黑松鼠摇摇尾巴,无奈的应声。
月光森林瞳湖畔,一人一兽对着绑在杉树上的少女干瞪眼,却半晌瞧不出个所以然。少女银发倚膝瘦弱骨柴,身高似十五六岁,衣缕残破,唯有左手上的镯子格外耀眼。
“怎么办呢?难道是禁魔手镯封住了她的生命力?如果是这样,那实在有够糟糕。奇科,如果她因为禁魔手镯而无法醒来,我要把你丢到锅里做配菜!因为,我为了让你有办法运输才给她戴上的,知道吗?”
“吱——”黑松鼠身子一颤欲哭无泪,它是无辜的啊!
微风起,长袍人下意识理了理散乱的长发。一张女人的脸,算不上倾国倾城,却格外清秀。她有着一双碧绿的眸子,金色的卷发。风吹起长袍,尽显姣好身材。
“水……水……唔……咳咳……”声音薄弱,似夏蚊喃喃。但这一微声却让长袍人眼眸一怔,兴奋的朝她看去。
“醒了!终于醒来了,哦呵呵呵……”她几近疯狂的大笑,一手扣住少女的脸颊,一手掏出蓝色的小瓶,单手掰开塞子,将不明物体朝她口中灌去。而黑松鼠见到少女有醒来的迹象,兴奋的胡乱蹦跳,不断摇摆着毛茸茸的尾巴。
“唔……哇……”少女呜咽着将不明物吞下去,而没过多久,她的胃便提出了抗议,全数呕吐了出来。
“噢,你这家伙……”长袍人倒退一步,因愤怒而变调的戾吼,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一身污秽,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这个半死的家伙。但是她忍了。吼完,她口中念念有词,一道蓝色的光晕化为轻柔的流水,水流在裙摆中来回穿梭,瞬时将污秽一清而净。
“你……谁?”睁开眼,斐斯伊娜有气无力的看着眼前的女人,问道。
“我是这片领地的主人,我允许你称我为玛姬殿下。”她昂起头,显得很骄傲:“低贱的平民,告诉我你的名字。”
斐斯伊娜·巴鲁贝尔。她在心底默念。不知何时起,她已经遗忘了自身的名字,灵魂里默认这个该死的姓氏。她打看着玛姬,她不确定该不该告知她真实的姓名,也不确定她的姓氏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禁忌。如果是那样……
“伊莲塔。”
“啪!”一击响亮的耳光。玛姬不悦的挑起眉,冷笑道:“你应该称我为玛姬殿下,该死的平民。你忘记是谁救了你吗?就凭我对你的救命之恩,你也应该对本殿下言听计从,当然,同时你也是我的奴隶了,你逃不出这片森林。”
“嗯?”她轻声质疑。
啪!又是一击耳光。玛姬不耐道:“回答,是,玛姬殿下。你这该死的平民。”
斐斯伊娜笑了,亦沉默了。虽然不知道玛姬为什么执着于这个与她完全不符的称呼,但她却看到了第二个希尔芙,又一个疯狂的女人。若换在以前,连续挨了两下这样的耳光,她一定会痛的哭出来,但是她已经麻木了。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,这就是斐斯伊娜·巴鲁贝尔的命运。无论走到哪里,世界一片黑暗。
对于斐斯伊娜的沉默玛姬恨的咬牙切齿。她微微颤栗,又极快的平静下来,那熟悉的讽笑让斐斯伊娜眼眸一颤,她明白,噩梦即将降临。如想象一般,玛姬又优雅的发出轻笑,那种笑容在她的眼里于希尔芙的笑容相重叠,额头冷汗渗出。
“可怜的平民,瞧你的瘦的,到底是哪个狠心的家伙将你如此虐待?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,本殿下会亲自调理你,你就怀着感恩的心,好好接受吧。”话下,玛姬眼里精芒闪过,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。
调理?哈,她怎么觉得有人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?她看着玛姬,毫不避讳的眼神让玛姬面部抽搐。她冷哼一声,理了理自己金色的卷发,对黑松鼠道:“奇科,给我看着她,知道吗?”
奇科摇摇尾巴,似懂非懂的看了眼玛姬,发出吱吱的应答。
“啊,气死我了,气死我了,区区一个平民……噢,平静,平静。我可是美丽的公主殿下,我得保持高雅的举止。难道是很久没有与人接触了吗?现在的平民居然如此嚣张……”玛姬渐行渐远,朝另一端的枫树林走去,隐约发出细微的自语。
斐斯伊娜看着玛姬的背影,全身一轻眼睛四处打探起来。以绑住她的杉树为视角,前方是一片枫林,枫叶散落一地红似二月花。枫林的尽头似乎有个小木屋,可惜太远了,加上枝叶的遮挡,无法看清。
不知道那个叫琉影的怎样了,也被玛姬抓起来了吗?她呆呆的想,如果就这样绑在树上,也不错,至少没有痛苦。
接下来的日子,斐斯伊娜原本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,接受玛姬变态的折磨,但事实并非如此。她依旧被绑在那棵杉树下,不同的是,她由捆绑变为铁镣锁住双脚。而玛姬每日会让奇科送一次食物过来,那些食物是她一天所用的,一些果物和不明生物的烤肉。这些东西虽然也难以进食,但比起干硬发霉的面包牛奶好上千万倍,不知道玛姬在盘算着什么,但活着总是最重要的。
相对而言,她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嫉妒,又或者也该同情一下他?
琉影,那个金发的少年每日的功课就是陪在玛姬身旁,就像一个虔诚的骑士,温柔的不着痕迹地对她进行赞美,无论她做什么,都静静地陪着她。对于琉影,玛姬是一万个满意。唯一不满意的是琉影太过瘦弱,武艺不精,而且天生无法使用魔法。这对于宠溺他又无法让他变得厉害的玛姬而言十分纠结。
这样的饲养生活大约持续了半个月,果物的搭配隔几天就会有所不同,也亏得玛姬悉心照料,她瘦如骨柴的模样有所改善,气色好了,人也精神了几分。
每当日出月落,斐斯伊娜就会拾起脚边的树枝在土地上刻下深深的印记,她很用力,害怕风沙吹起,会将地面上的印记所覆盖掉。一笔一笔,已经刻下了三个“正”字。
想来有些不可思议,半个月以来没有洗浴,身上虽然尘灰微起,却没有汗臭味,也没有被蚊虫叮咬的迹象。更离奇的事情,是看到自己一头银发以及冰肌如雪的身体。那是梦寐以求的色彩,可现在却更加觉得自己是个怪物,对,她就是一个怪物。斐斯伊娜在心里是这样想的。
她明明记得自己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,可视角如此奇怪,站起来,发现自己至少有一米五以上的身高。而满目疮痍的身体变得如此无瑕,连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头皮发麻。她很想询问玛姬,但这半个月以来,她却避而不见。
“吱——”奇科咬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跑来。斐斯伊娜抬头仰视远方,原来已经到了送饭的时间。她走过去从奇科嘴里接过食物,本来还想多走几步,但这个距离已经是她的极限了。退后几步坐下来,她捧起奇科手指揉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。这家伙已经和她很熟了,所以它并不反抗,反而撒娇似的格外享受这种待遇。
斐斯伊娜一手逗弄着奇科,一手掰开袋子伸手拿起食物啃起来。她一边啃,一边哼着小调。甜美温柔的铃音,不属于自己的音色。虽然被这样圈地饲养,但她不得不说,这几天过的还算逍遥。没有惊心动魄的生死存亡,也不用担心希尔芙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。
“哈,你这该死的平民,没想到这曲调还不错,谁教你的?”这个说话方式,在这片区域,除了玛姬,没有第二人可以去想。
她没有回答玛姬,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她,只是继续啃着果物哼着小调。奇科娇腻的趴在斐斯伊娜身上,耳朵微微煽动看了眼玛姬,又看了看斐斯伊娜小脑袋左右摇晃。
“啊,很好,很好。你这该死的平民,竟敢诱拐我的奇科,简直不可原谅。”玛姬看在眼里,恨在心里。音调里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,伴随着这道尖音一道幽蓝的雷电直劈而下,扎扎实实打在斐斯伊娜的身上。
噩梦,又一次降临。
“唔——”一股电流从胸口蔓延全身,手指发麻而无力,果物顺着指尖滑落,在尘土中翻滚。该死的臭女人,她在心里暗暗低咒。
“吱——”奇科被招来的雷电吓得毛骨悚然,它迅速的跳出雷电范围,以免殃及池鱼。
“啊,很好,太好了。看起来你被饲养的很不错。那么,我们也该切入正题了。”玛姬阴狠地笑着,步步逼近。
“奇科,你这该死的家伙,要干活儿了。奇科。”玛姬瞥了眼缩在一旁的奇科,一手拎起它捧在手心道:“奇科,我要你全力干活儿,如果我发现你不够卖力……小宝贝儿,我相信你很明白的。”
奇科浑身一颤,不敢有所怠慢。可当它跳到斐斯伊娜面前时,它又有所犹豫。毕竟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,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。
“奇科,啊,你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。该死的,如果你舍不得动手,我就将她变成一堆烤肉,知道吗,奇科。当然,我也不会饶了你。”玛姬的话对奇科极为有效。奇科眼泪汪汪的看着斐斯伊娜,很抱歉的垂下脑袋。随即,奇科吱吱的叫唤了几声,双眸忽然变色,散发奇异的光彩。
“很好,很好。乖孩子。”玛姬乐呵呵地笑着。
斐斯伊娜呆呆地看着奇科,那双漂亮的眼睛让她无法移开眼。但这梦幻的色彩让她有点儿头晕目眩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全身乏力。
天空一片灰暗,翻滚的云层逐渐堆砌成厚实的牢房。没有窗,没有门,密不透风的室内站着一个长袍女人。那人勾勒起阴森的笑意朝她缓缓走来,一手中白光凝聚,一手捏着小瓷瓶,她唇齿张合,发出刺耳的声音:我们来玩吧,斐斯伊娜。瞧这光芒多么好看,你一定会喜欢的,不是吗?
你看到了什么?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对不对。瞧你多么憔悴,来接受我的治愈吧!有什么人会比起我的治疗更有效呢?
嘿,你在发抖?别害怕,我们只是在玩个游戏,游戏而已……
不要,不要。走开。斐斯伊娜恐惧的堵上耳朵,她不要听到那个声音。可黑暗里,那个刺耳的声音环绕耳边久久不散,而那个人影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,那灼热的白光几乎抵达眼前。
啊——
不知道是幻觉,还是真实。白色的圣光嵌入她的身体,发出哧哧焦热声,腾升一缕白烟。她疼痛的瞪大眼,对着人影拳打脚踢胡乱攻击,然而人影微微晃动,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。她依旧对她作出过分的事情,而她除了观望,只剩下观望。
斐斯伊娜企图召唤出黑暗力量与之对抗,但每当她酝酿这股力量,却似被什么给压迫住,让她不发触摸那道源泉。她恐慌,害怕,那是她唯一的救命草,如果连那股力量都失去了,她还能如何生存?任人宰割吗?哈,她就算拥有那个力量不也是任人宰割?
她悲怆的笑着,泪水一并涌出。而那道人影逐渐模糊,最终于密室变为一道虚无,淹没在黑暗里。黑暗翻滚着幻化出新的场景,那是逃亡的过道。她看到一个庞大的身躯立于眼前,五指如山峦扑面而来。它轻易的抓住自己,发出得意的狂笑:啊,多么美味的午餐,哈,你在瑟瑟发抖吗?
幻觉。斐斯伊娜告诉自己,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。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,她已经逃出了那个该死的鬼地方。她没理由再回到原点,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情。
尽管她清楚的告诉自己,这是虚无的幻影,但身体依然忍不住发抖。玛姬,这就是你要对我做的惩罚吗?斐斯伊娜努力保持镇静,扬起头对那个庞大的身躯吼道。她不确定玛姬能否听到,至少她自己能听到,能安抚一下不平的心灵。
画面反复在希尔芙和牛头间切换,斐斯伊娜的情绪也由激动变为平淡。奇科是控制精神力的魔兽吗?如果是这样,为什么奇科要受制于玛姬呢?她绝对不相信,玛姬内心会完美到毫无缝隙。她那么的执着于殿下这个称呼。
啊……那个称呼。斐斯伊娜双眸森寒,心中阴阴笑着。没错的,那个称呼。
她任由奇科不断在她脑海里变化着回忆。她方来不久,对她造成阴影般的印象也仅限那么几件。无论奇科再怎样挖掘她的弱点,也不过这般了。
“奇科,你有没有在好好干活儿,嗯?”她好像听见了玛姬的声音。
“吱——”
“这该死的平民,她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享受?奇科,极限,给我挖掘她的极限。啊,真是的。难道是因为那个的关系吗?好吧,我后悔了,但奇科,至少让她痛苦点,不能让她痛苦点吗?”
“吱——”奇科幽怨地看着玛姬,对于主人苛刻的要求,它实在无能为力。
玛姬来回踱步,对于奇科的能力她向来不质疑。但这丫头也表现的太过异样了。从来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战胜内心的恐惧,况且她并不认为这个捡回来的平民有多么坚强的内心。看到奇科无可奈何的模样,玛姬深知就算在怎样逼迫奇科也不会有其他的结果。她冷哼一声转身道:“奇科,每天送饭的时候给她加深一下回忆,这很有必要,知道吗?”
奇科眨眨眼,琉璃色的眸子沉静为一滩死水。它对玛姬点点头,吱唔一声作答。
玛姬冷冷地瞥了眼斐斯伊娜,思量一番,似又得不出解答,摇摇头,朝枫林那边而去。这个平民,果然很有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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